“大张伟抄袭”,又是这几天比较热门的一个搜索词,第一时间总以为说的还是几年前的事儿,但后来看到“大张伟抄袭”竟然是和《爱如潮水》这首歌曲形影相随,就开始有点吓尿我了,难不成大老师胆大包天,竟然将黎沸挥作曲、李宗盛填词的那首《爱如潮水》,占为己有了?
其实不是这样的。事实是某微博认为上周《盖世英雄》里大张伟改编的《爱如潮水》(内含《你是风儿我是沙》等礼包),其Remix的部分编曲结构,和Zedd的作品《Candyman》神似,因为听起来几乎“一模一样”,所以直接给大张伟按上了“抄袭”这顶帽子。
那么大张伟到底有没有“抄袭”?
为什么这一次听说大张伟版本的《爱如潮水》被控“抄袭”,很多人感到很意外?原因恰恰就是因为这一次的抄袭指控,有着一个与往常不同的主体。以前说一个创作者抄袭,肯定是指他抄袭某首歌曲的旋律,为此音乐圈还弄了一个不成文的定律,即八小节旋律雷同,可以定性为抄袭。虽然判定容易执行难,也好歹算是搞出个行业标准来。
但这次《爱如潮水》的被控主体,则从歌曲换成了编曲,不管指控人是因为匡扶正义,还是别有目的,借这个机会来厘清抄袭这个概念,倒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无独有偶,此前白举纲的一首参加合音量T榜的获奖歌曲《White Max》,因为被一些金属歌迷发现和Bring Me the Horizon的作品《Happy Song》,在Riff及一些音色结构上相像,所以同样被指控为抄袭。
事实上,白举纲的那首作品,在吉他Riff和音色,以及节奏的大架构上,确实和《Happy Song》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但《White Max》这首歌曲本身的和声及旋律走向,却和《Happy Song》是完全不同的两首歌曲。所以,说白举纲抄袭本身也是一个不严谨的词,因为歌曲《White Max》是白举纲写的,但整首歌曲却是白举纲的乐队一起编曲的。用这样一种方式直指歌曲创作者抄袭,就是混淆了概念。
那么歌曲旋律完全不像,但编曲确实有些相像,算不算抄袭呢?当时有些金属歌迷曾经说过在金属音乐的世界里,吉他Riff是灵魂,Riif像就是抄袭,也就是说只要两首作品的吉他Riff是一样的,那么无论两首歌曲的旋律是不是一样,那么后来的那首就一定是抄袭。这样的结论,你听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编曲有抄袭吗?这个确实很难讲,因为编曲远比作曲复杂,在技术指标上更难界定“抄袭”这个概念。而且有一点需要确认的是,在常理上,作曲是主动型的创作,它就是在一张白纸上画画;而编曲往往是被动型的工作,它的意义在于给一张画涂色,让画变得更漂亮。前者是创作,后者是制作。制作加工的过程,尤其需要用到各种佐料,进行各种组合、拼贴与粘合,这就是编曲的属性。
电子音乐尤其突出拼贴与粘合的属性,更包括了采样等等的元素。而《盖世英雄》这个节目主打的是什么?就是Remix,所谓Remix,就是以电子音乐的编曲形式,破坏作品原有的逻辑,从而重组成一首新的作品。历史上听过有抄袭的歌曲,但真没听过有抄袭Remix这样一种说法。
至于大张伟的这首《爱如潮水》,他实际上用的是EDM里比较常见的串烧手法,将《爱如潮水》和《你是风儿我是沙》融合到了一起,前后还加了合唱团伴唱,再加上舞台上猫王和玛莉莲·梦露的造型,整体是属于一首听视觉上有一定设计的歌曲。
而这首改编歌曲之所以被指抄袭,就是因为其中一段的节奏和音色,与Zedd的《Candyman》很像。要说像,听觉上确实会给你这样一种感觉,但实际上,这两首歌曲的节奏部分,还是在细节上有一定的不同,包括速率和切分上,都有一定的差异。这其实也就是检验编曲是否抄袭的难度,编曲人如果摆明了将一首作品进行稍微的调整,它可能在总谱呈现上会有很大的差异,但听觉上又会给你相似感,那算不算抄袭?
实际上,《爱如潮水》之所以和《Candyman》听起来很像,主要还是音色像。但这种电子Kick的节奏,以及Airwaves的音色,在House风格的电音作品里实在是太常见了,Avicii、David Guetta等等House音乐人,都有大把的作品用到这两种近似的音色。如果说音色相似就是抄袭,那么全世界可能就从此不再有电子音乐人这个职业,因为除了有少量电音制作人,会发明属于自己的音色之外,大部分的电子音乐人,其实还是习惯利用音色库来进行采样拼贴创作,FL Studio、Cubase和Nuendo这些软件,就是让音乐人来进行编曲制作的。如果因为选取了其中的一个音色或者节奏类型,就算是抄袭的话,那编曲人的职业怎么破?
至于和声就更谈不上抄袭了,常用的和声与和弦就那些,真正可以判定是否抄袭的,是根据和声走向创作出来的Melody。而说到Melody,因为大张伟这首改编的主曲《爱如潮水》,本来就是借用,就肯定谈不上抄袭了。
其实不仅仅是House这种类型化的音乐,像Brit-Pop这种音乐类型,有时候也会因为某种编曲套路特别经典,所以常常被编曲人拿来引用,以突出歌曲的风格。如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个例子,Coldplay的经典作品《Yellow》中,那种将一个和弦以八分之一音符,连续进行一小节扫弦的Riff演奏方式,不仅成为了这十几年英式摇滚的一种标志,更是很多英式摇滚风格的一种编曲模板。
而且,电子音乐和传统的摇滚乐、民谣及流行歌曲还更不一样。电子音乐本身就是一种拼贴的文化,很多电子音乐作品,本身就是用现成曲库的节奏、音色,去Remix经典的歌曲,这恰恰就是《盖世英雄》这个节目的主导方向。
就像大张伟的《爱如潮水》,原曲不存在抄袭那是肯定的,因为这本来就是定性为经典改编。退一万步来讲,抹去大张伟和程振兴对这首改编所有的修改和重组贡献,我们假设他们就是有意拿Zedd的《Candyman》,在略做改编后来套用《爱如潮水》,从Remix的角度来讲,这同样也不算抄袭。因为这本来就是Remix的玩法,你顶多说大张伟的改编借鉴的成分多,在音色和节奏上没有创新出自己的东西,但这和抄袭却是完全两个概念。
因为编曲套用和歌曲旋律照抄可不一样,电子音乐人的职能之一,有时候就是将不是他创作的歌曲,和不是他发明及创造的音色、节奏,最终组合出一种Remix来,这种玩法,甚至已经是EDM和Hip-Hop的一种常规玩法。假如你在《Stay With Me》的编曲里,融进《北京欢迎你》这首歌曲,至少在电音的编曲概念里,没人会说你抄袭,因为这本来就是Remix的逻辑。
所以,这次大张伟老师被扣这么一顶帽子,确实有点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