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MAO Livehouse的「倒掉」|讲述

音乐
博望志
2016年11月30日 16:19

北京MAO Livehouse,位于鼓楼东大街111号,但这个地址在手机地图上消失了。

去年12月,MAO的主理人李赤在微博宣布,MAO行将关张。李赤设计的场地门脸,被一层灰色刷漆覆盖。此后,在接连的告别主题演出中,MAO的门前歌迷与乐手络绎不绝,那块悬于高出的“鼓楼东大街111号”红色门牌,也在混乱中失窃。

从MAO的告别,至今已近一年时间。但每至周末或重要的节假日,这里仍旧接应着一场又一场的音乐演出。

今年11月11日,李赤主理经营的A公馆乐队在MAO承办的「枕头大战」派对中露面。前一晚,他们一起和李赤熬了一宿,刚刚完成一首新歌。

演出开场,李赤来了,从吧台拎一瓶啤酒,又去后台拿了一盏灯。他举着那盏灯,给PA台的调音师与灯光师们拍照,又去给现场的观众拍照。

于是,我们上去问了问MAO的近况。以下是李赤在MAO的讲述,之后会有跟进报道。我们还在继续寻找MAO的故事。

1

MAO现在处在一个非正常状态下的运营,本来演出也少,我大概有一两个月没有来过了吧。

因为很多因素都不太确定,我们也没法做一些重新的调整,所以导致现在这样。本来我们应该关门了,但是关了一个月以后,发现这地儿还没有租出去。我们经过商量,然后又开始了。但也不是像以前一样,我们现在是一种不营利的一个状态。就是玩。

说出来,因为什么呢?当初设备要是都搬走,搁在一个地儿,下雨潮湿,经常不通电,它很快就会损耗,衰减得会比较快。还有就是,很多乐队就是愿意在这儿演出,在别地儿演出觉得不是很舒服,所以我们就商量说再看看吧,继续弄,我能盯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吧。

这个有点类似于就是你的一个好朋友,不,你的一个亲人,躺在医院了,变成植物人了,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但是你是不是要相信他一定会醒来呢?你还是说不耐烦了,就把他的各种管道切断呢?所以现在是我们最痛苦的时候,就是又有继续地生存下去的希望,但是又解决不了很多现实的问题,所以就像面对一个一个植物人,一切有点听命于命运的感觉。

这里(MAO)是我们的一个世界。从路过这儿,从进到这个门,这都是有情感的。这跟我刚才的比喻是一样的,一个植物人他没有什么意义了,他也不会说话了,对你来说,你为什么要陪伴他呢?那不都是有情感,因为有回忆吗?他只属于精神式的东西。

就像有一天,这人能抬起胳膊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高兴高兴啊,我们能说你胳膊也不用抬了,你这眼睛不睁,抬胳膊也没啥用。这就不是我们要的东西,我们要的就是里头有演出。既然他还能让我们演,那我们就演,就这么简单。

你要问上海、昆明的MAO,是不是侵犯商标权,那无所谓了。他们为了钱去吧,而我是为了能坐在这儿。我是为了能听到音乐,我还能不能坐在这儿看看这个进进出出的乐手,还有观众。他们在这儿也能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

我的想法就是,这个地儿是我的也好,还是跟我有关系也好,能把这关系维系下去,就好了。每个人的目的是不一样的,所以他的幸福感也是不一样的,快乐的点也是不一样的,所以相互没法理解。

我要做的还是音乐,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你说这音乐是赔了赚了,我觉得那是另外一回事,赚了大家挺高兴,赔了也不至于不高兴。做生意,在所难免。

2

昨天我熬了一宿,和A公馆他们做出来一首歌。

要是哪天你也做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或者说,帮助别人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事,你就能明白了。你做了这么一个东西,花了一些钱,在这里,你的初心不是为了挣钱。当然有的人一开始就是为了钱去的,那你说那些只能想到钱的人,他怎么能理解你呢,理解不了,对吧?

这是音乐环境和社会环境的问题。社会的发展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这很正常。因为金钱都是趋利的,哪里能挣钱往哪里流,你像我们这个行业就是不挣钱,但是有意思。

我觉得世界无非划分就是:挣钱有意思;挣钱没意思;不挣钱有意思;不挣钱没意思。最惨的人就是在做不挣钱没意思的事,最幸福的是又挣钱又有意思,就是说那些比较成功的艺术家。像我们这个就是在边缘,你说不赔钱,也挣点小钱,所以就是能挣点小钱,但是很有意思。

你说我们多高兴啊,一生能遇到这样一个事,已经是幸福了。最差的是不挣钱也没意思,次之的是挣钱没意思,但是价值观不同的人,可能会颠倒,变成有意思。

我开不下去了,没钱赚了,这就是这样。什么是情怀营销?如果我让大家都捐钱,那是营销,我把别人捐的钱都收了,那叫营销。但什么都没有,是有人要捐钱,也有说到这免费演出吧,也有直接说每年我给你几十万,你继续开吧。我要想营销,那我拿着这个钱不就行了?这个地方就像一个孩子一样,什么样的父亲能卖掉自己的孩子?

我是一个商人,但是我不是奸商,不是狡诈的人,那种人我最看不起了。我的合同到期了是真,我现在没有合同也是真。如果我弄一个众筹手机,产品没出来之前,我就先拿到一个预付,到时候卖掉,这个很安全;我要出一个CD,出了也安全。可是我开一个Livehouse,众筹完要等多少年?我两年能还给你这钱吗?哪天消防说你这不合格不能开了,或者我跟房主打架了,要不然就警察来,演完了罚你,给你关一个月。我怎么跟人交代?

在中国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比如说日本,是规定公共娱乐场所每平米站三个人就合法了,你知道中国是什么?中国是1.5平米站一个人,那你开什么能赚钱?我和你之间差着将近1米,这是正常的吗?在中国,除了不可预测的地震之外,这就是巨大的风险,但是众筹的条款里能写上这一条吗?

我也可以私下跟你说,不就是50个人、100个人吗,我一天电话打完了吧?或者我每个人给你去一封信,感谢你热爱我们,欢迎你来参加这个,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我可能创不了业,可能真的会出意外,你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吗?你愿意那你牛,那就无悔了。但是你知道你不愿意。那这个事情,我就对了,我保护了你,我不会骗你的。

这跟MAO没关系,跟我有关系,我不愿意欠别人,不要辜负一个人,这样不好。有快乐大家分享,有悲伤自己扛着就好,扯那么多人干吗?大家挣钱也不容易,难受点是我一个人事,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承担你本应该承担的后果?

一辈子都不要做辜负别人的人,这是我的准则。我就不想那么活着。我能做多大事就做多大事。如果我有一天病了,人家说,哎哟,你得戴着各种管道,喂着你,然后你在床上躺着,你就能活,或者说你带着一大堆仪器,天天你可以走路,你也可以出门。

你说那电影《老炮儿》,我觉得那个就是我。(戴着各种管子)不是我想活的样子你知道吧,那样活着没必要。

3

2006年,到现在整整10年,2006年11月我进来的(鼓楼东大街),开始装修,2007年2月正式营业,正好10年。我来的时候,南锣鼓巷这一片就在那儿修,那条街在拆,要修路,我要走了,又修路了。

你家乡我去过。温州,这地方我一生都有很大感触的。

那会儿我大学不上了,和一个哥们儿做服装生意,路过上海,坐长途车去温州,那个时候温州只能坐长途车或者坐船,没有火车,也没有飞机。

九几年,我差点死在汽车上。因为太热了,山上也没有树,大堵车,堵了十几个小时。大白天,太阳晒着,晒十几个小时,没吃没喝在半山腰,中暑了,很严重。

后来到温州奢侈一把,住了一个高级酒店,叫欧什么大厦,一个很老的宾馆。那一年房间两百块钱,太贵了,把我钱都花超了,但是为了保命啊!进了那个带空调的房间,我就从死亡线上回来了,觉得世界太美好了。当天晚上去了一趟舞厅,宾馆就有舞厅,地下一层,都是交谊舞。啊,人生啊!

后来我做过很多事,卖电脑,做设计,也错过一些事情。我搞不了音乐,但我还可以去做设计啊,我在设计的世界里也能找到快乐。我设计做不了了,我去画画。当然,现在也可以在家做音乐了啊。所以说,一个人怎么思考自己的未来?就是你不能贪婪,你只能歪打正着,特别想干一件事,结果歪打正着,你牛逼了,又有钱了,这是最牛逼的事。

你千万别奢望,我特别想干一件事,还想发大财,还得出大名,那就是两个字,痛苦,对吧?所以人应该是把很多命运的事交给上帝也好,交给命运也好,你只要去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了,像你现在做的事,你喜欢,已经很幸福了。给你一大堆钱,天天让你做不高兴的事,为此你还要向别人坑蒙拐骗,没啥意思。

我现在听音乐,从交响乐到地方戏剧到民间戏剧,最近特别喜欢评弹。你要我听那种特别厉害的hardcore、死亡金属,也行。但是我不太喜欢爵士,因为这和我的生活没有关系,我觉得太造作了。也可能是我们接受爵士的时候,它的氛围和环境在脑子里固化了。有五分之四的爵士乐,我很难从那里听到什么感动,太少了。

感谢博望志的朋友张泰老师在此次采访中所提供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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