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水色,烟雨空濛,诗来歌往,鹏程万里。”我在支离的思绪里攫取、拼凑出这十六个字,是感想,是感受,也是祝福。是谁说的,这是一场来不及“好好告别”的分手。形容得真好,与其说是因为戛然而止让人神伤,不如说是因为不解之迷让人忐忑。其实我们在意的往往不是“分手”本身,而是潜藏着的无数个“为什么”,偏偏真相如同禁区,很多时候永远不会揭开—在他的身上尤为如此。
春风又绿江南岸,4月初的西湖边一片葱翠,正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时节,虽说一年四季都有不一样的美景,可要我说,还是春天最好。我喜欢春天的西子湖畔,也说过应该会去杭州场,却未曾料到这是一场充满了意外的杭州之行。
清明时节雨纷纷,淅沥的雨水从上海跟着我到了杭州,下车还收到了杭州暴雨蓝色预警的短信,但我只是笑笑,心笃定地觉得应该不大可能。我有一个“凡杨宗纬演出天必放晴”的理论,朋友听了都笑,但从上海、广州、福州、昆明……一次次印证下来,又都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在杭州也不例外,从西湖文化广场取完票,到武林广场转车,再到曙光公寓下车,雨都下个不停,但等我在曲院风荷逛完一圈,从苏堤走回来找朋友汇合的时候,雨势就慢慢小了,再过了一会儿就完全不下了。
演唱会的时候,杨先生自己也提到了这点,但因为不断掉书袋似的冗长和几次被下面的热情粉丝打断,连我都没能get到他的重点,只听旁边有人说是某某“雨神”没来,我忍不住腹诽:根本是因为杨宗纬一出,真正的雨神也要让步三分嘛!
我这次的座位在西二区,与舞台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巧是45度左右的方位,虽说是匆忙中做出的最后选择,却无心插柳地选到了个最佳座位。从看台看下去,黄龙体育馆的大小应该和广州体育馆差不多,江南雨后特有的湿气袅袅地缭绕在体育馆上方,朦朦胧胧的,如烟如雾,有种特别的灵气和诗意。
守得云开见月明,还是到得早了些,所以静静地坐等开场(我和朋友的位置是分开的),看着略显空荡的场馆一点一点坐满,除了内场左侧中间的两排空位,几乎都是满座的,保守地估计上座率应该有98%。
准时开唱,《多余》的伴奏响起,最开始声音还有点浊(或者说是混音有点渣),稍后略作调整,随即呈现出清晰细腻、饱满立体的殿堂级音效,虽然还是受到体育场馆的条件所限,无法呈现出360度的立体声场,但整体效果极佳。
从现场体验上来说,我仿佛是被一双声音的臂膀从左边紧紧拥住,有如羽毛在耳膜搔动的酥麻感,从左耳传到右耳,绵绵不绝、声声不息。听了三次演唱会,我总算是选对了一次座位,单是听觉的享宴已足够值回票价,更何况他唱得实在是好。
如听仙乐耳暂明,自从写完福州场的感想,我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听过演唱会的曲目,每一首歌听起来都似乎有种全新的感受,不知道是不是真应了“有龙则灵”,我现场的反射弧长到了黄龙好像也瞬间得到了修正和治愈。
从《多余》的后半开始,我的耳朵就已经完全被唤醒,到了《从前慢》,他每一个咬字、每一句语气、每一次的唇齿音都在耳边无比清晰舒展。从第一段的悠长,到第二段的浓厚,层次分明、情绪堆叠,每一部分都很好,但最好的还是最后的那段吟唱,每一字、每一句都发自肺腑、直入心扉。
我觉得他几乎是要用尽全力把整个肺部的气都吐了出来,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暗自摇头叹息:唱得真好。不过我确实有注意到talking部分次序的变动,以及一开场就在感谢乐手和Roger老师的异常,但他照旧的语无伦次和不断被打“烂”(乱)的节奏,让我在当时并没有想得太多。
莫名地转到《一次就好》,转得有点生硬,观众却格外地捧场,不止捧场,而且懂行,该安静的时候安静,该热情的时候热情,该合唱的时候合唱,我相信他可以感受得到这种认同和支持,所以唱起《一次就好》和《初爱》也格外的温暖,暖得人心底一片柔软、眼底不觉微酸。
晚雨留人入醉乡,没有晚雨,确有醉乡,是歌声醉人,而且越久越醇。只一首《告别》就生出百般滋味,好像每一次他都能唱出些不一样的境界,唱到杭州更是一气呵成,起承转合间又有百转千回,细腻婉转的,如诉如泣的,情难自已的,最后化成一声长叹,悠悠地回荡,仿佛雨后的湿气萦绕在心头,耐人寻味。
那些浓得化不开的情绪扑面而来,让我一时难以分辨,只觉得他用最柔软的声线牢牢锁住每一分情绪,紧贴着每一个乐句音阶的弧度,圆融而妥帖,每一句都像是精密测算过的曲线,连换气时的呼吸声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啜泣声,精准到位却不匠气,动情动人又不过度。
我又一次感叹他唱得真好,是在第一段“在曾经同向的航行后”之后的那两声“抽泣”,高晓松说,当别的歌手还在唱歌的时候,他已经在歌唱,但这一刻我觉得他已经超越了唱的范畴,或许可以称之为“演唱”,是用声音在演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却又并不是演出来的感觉,那种恰到好处我只能用Pro来形容。
又是talking的环节,他说自己很幸运,可以把最爱的唱歌作为工作,可以有大家到现场支持,然后小小说明了唱《告别》时的情绪,接着从帅、好看、小鲜肉说到男神排行榜,梗铺了一路,只为一句“你们来的是谁的场子?!”以及若干年后的“第二眼帅哥”。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有整晚属于他的音乐和自然梗。
淡妆浓抹总相宜,来说说舞美,黑白是基调,极简的,带着一点《原色》的影子,和服装一样,都尽可能地让音乐站在最前面。开场前有谁小声说:舞台好简单,但这种精心打造的看似简单,配合灯光和舞群,呈现出了另一种精彩和变化。
其实于我而言,哪怕没有什么舞台设计、没有舞群,甚至没有乐队,都没什么关系,只要他愿意唱,哪怕是清唱,我都会愿意听,但当《TrueColors》的“like a rainbow”响起,当七彩的灯光射向四周,我必须承认,那一刻真的很美。
不仅是舞台上美,舞台下甚至舞台的另一面,都在灯光的映射下变得美丽动人,再加上更为动人的歌声,真是绝美的视听享受。我喜欢他声音里的那份松弛度和自在感,即便到了高音区也不会过于紧绷和炸裂,连之后的talking也变得顺畅了一点,虽然很快又回归到了客套和絮叨的状态。
我有意识到talking部分时长的增加,也隐约觉得Ray在群舞中出现有些不寻常,但又觉得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就好像那首《对爱渴望》,他唱了无数次,偶尔我觉得有点听腻了,可如果他想唱,我也并不介意再听一次现场。我自认不能算是个好粉丝、好歌迷,不过当个好听众还是绰绰有余的。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寂寞每个人都有,只是说不说得出口。《哈啰寂寞》,说不出口的,就随风潜入夜里飘散,说出了口的,好像又有些不甘寂寞。窗外不知道有没有冷冷的风雨,耳边却有幽幽的歌声,说动人也迷人,说迷人更撩人。
他嗓音里的性感在整个空间里穿梭摆荡,亦柔亦刚、至刚至柔,柔得似水波荡漾,一波波拍打在心湖,让人随之起伏、摇曳,刚时如风雨漫漫,一阵阵席卷过来,让人无处遁形、躲藏。在李宗盛的手里,他是百炼钢,但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是绕指柔,阳刚或阴柔只在一念之间,只是性感的不同表达方式。
那是一种温和无害的性感,纯真的,不带侵略性或者攻击性,自然的,没有刻意的挑逗或者张扬,却在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平添魅惑,在低吟浅唱、一字一句里撩动心弦。我觉得他应该是天生就属于舞台的那一类人,虽然舞步越来越简化,声音里的魅(媚)力却越来越彰显,刚柔并济、动静皆宜。
说到舞步,我曾经打趣说他放完年假,最好收收心去好好练一下舞,不过我一点也不介意他化整为零,把舞步简化为律动。我始终觉得有些事尝试过、努力过就好,真的不必强求,人何苦非得跟自己较劲,与其为难自己,还不如为难舞群是吧?呵呵,毕竟人家才是专业的dancer。
日出江花红胜火,重新调整过的编舞,效果还是不错的,一样的热力四射。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在《Mercy》里忘词,虽然之前几场也不是没有出过状况,但在快歌部分,特别是英文歌上出现还是第一次,好在他多少有在空白的那段垫进几句歌词,然后在合声的yeahyeah yeah后迅速找回状态。
乐队的solo部分还是一样的精彩,也给了他充分的时间换装和自我调适。我并不会觉得他特别擅长或不擅长某种曲风,也不想定义或局限他为某种类型的歌手,但在快歌方面,他确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也确实在巡回反复演唱的过程中有了一些进步,总算把快歌唱出点“燃”的感觉。
就我个人看来,快歌的唱法和慢歌是有所区别的,需要用到的技巧也是不同的,想要在快歌里也做到像唱慢歌一样,把每一个细节、咬字和尾音都唱得面面俱到,反倒会让歌曲的节奏变得拖沓,而对于快歌而言,节奏才是第一位的。
所以快歌要唱到“燃”,除了舞蹈、脱掉、花式撩妹,唱法上也要干脆利落,直截了当,不要想太多。许是不用过多考虑舞蹈的关系,这一次他在每一句,尤其尾音上都处理得特别干净,再加上《什么都不必说》的脱掉和舞蹈,自然就有了些许“燃”的状态,当然这也和现场观众的捧场不无关系。
春来江水绿如蓝,蓝是blue,有种淡淡的忧伤,有种残缺的美。我没有想到在他talktive的讲话之后,会直接跳过1987进到《誓言》。这时候再说不care就有点假了,我承认我有皱眉,也有觉得不安,但当他用王菲式的唱腔唱起《誓言》,又让人瞬间忘了那种不安。
我愿意用“唱腔”来形容他这场的很多首演唱,虽然朋友有觉得他《告别》唱得太花,我还是想将这种纯熟的演唱方式或者技巧叫作“唱腔”。之所以称之为“腔”,是因为声音的圆融饱满,也是因为气息、情绪和音腔的完美融合。
《誓言》是一种让人心疼的执着,《告诉我》有一种让人怜惜的脆弱,《梦醒了》里半是甜蜜、半是酸涩,《天灯》则有半首深情、半首豁达。每一首都一样那么动人,却又在他唱腔的不断变化中流转出各自不同的氛围、各有千秋的美感。
但无论他是笑着还是投入,他的声音表情传递给我的情绪,似乎都有些淡淡的blue,即便是他不断地说自己害羞、即便是强行插入、让他有点小尴尬的生日快乐歌和各地区点名的梗,都依然挥之不去的蓝色。
烟波江上使人愁,愁是惆怅、是愁绪,是欲言又止的感触,如荒烟蔓草疯狂地滋长。当他从声音里泄露出越来越多的感伤,我的心也随之滑入了更深的蓝,像傍晚疏朗的天空随着时间流逝而暗淡下来,一点一点、慢慢地由亮到黑。
或许真的是欲断魂的时节,各种思绪和回忆纷繁,在《我变了我没变》里悄然沉淀汹涌,在一遍又一遍的“我做了那么多改变,只是为了我心中不变,我多想你看见”里,他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浅,目光越来越深遂,声线越发的柔软,情绪越渐浓烈。
他把《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唱成了“你”来听杨宗纬的演唱会,他把心里满溢的感触(终于)流畅地表达出来,然后被自己情绪牵动,在极度感性的路上奔涌,生出些生生死死的言论,在决堤前的那刻用《红尘来去一场梦》带过,又一贯逞强倔强地为自己留好了退路和向往,但心底的惆怅总还是在的。
于是,《流浪记》成了午夜梦回时的自省和自我对话,有故作淡然的自我安慰和难以自抑的反复挣扎;《空白格》真的有留出几个小节的空白,情绪好像很淡,用情却更深,更能打动人心;《长镜头》努力地把思绪抛得远一点、再远一点;《听说爱情回来过》却又一秒回到原点,那些伤痛和哀愁缠缠绵绵、久久不散。
路上行人欲断魂,没有魂断蓝桥,只是失魂落魄、牵肠挂肚。我没有想过“最后的四首歌”有一天会成为真正的最后,那种戛然而止的感觉,真让人心里不上不下、堵得慌,然后是空荡荡的难受。
我没有听出最开始宣告散场的声音是他本人,但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在内心不断放大,有无数的疑问和猜想,却无从诉说。散场后,从黄龙走回旅舍,我和朋友边走边聊,谈了许多与他有关又无关的话题,直到凌晨悄然睡去又醒来,心情却还是怅然若失的状态。
我们在放晴的西湖边闲逛,在古朴的保俶塔下仰望,在整修中的南山路、北山路间经过,可周围葱茏的美景也不能填满我心头遗落的部分。蓦然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空了一样,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直到把朋友送上机场大巴,我一个人在全家的角落里坐定,听着门铃叮咚,看着人来人往,人间的烟火气息和wifi网络,总算把我带回到现实世界,再用关东煮的香气和汤汁一点一滴地喂饱我的胃、填满我心口的空缺。所以说,本质上我还是个俗chi人huo,再大的事,酒肉穿肠过,就能烦恼渐消(低潮期除外)。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我在宝石山上的时候,路过那块“有仙则名”的石壁,和朋友辨文识字之际,幸遇饱学之翁指点,才识其真迹,虽不知其由来,却深以为是,也刚好可以用来总结这趟来去匆匆的杭州之行。
浓缩的都是精华,2个小时,22首歌,整体结构更紧凑、节奏更流畅、内容也更精练,如果不是有看过之前的场次,其实并不会感觉到有什么突兀之处。虽然说话的部分还是不能尽如人意,但在演唱部分他确实有尽全力做到了最好,除了《Mercy》和《空白格》的片刻失魂晃神,几乎做到了无可挑剔的好。
如果说前几场演唱会可以似酒一般令人微醺迷醉的话,那么
它之所以能让我失魂落魄,无非是因为结束得过于仓促,带给我的感受又太过强烈和持续。耳帝曾把音乐分成“听得懂的好”和“需要解释的好”,其实再细分,可以有“现场听得懂的好”和“慢慢听得懂的好”(我歌的《矜持》、蒙面的《但是又何奈》都是后者),对于现场反射弧很长的我来说,能够有一场即刻享受的演唱会,实在难能可贵。
所以,这毫无疑问是一场值得一去且令人难忘的演唱会,我也并不会后悔当时的冲动或当机立断。如果这真的是最后一场巡演,我很高兴我能在现场,也很高兴他之后再没有借口分心专辑的录制,如果还有下一场,我只希望可以有更好的安排和更专业的方式去应对各种状况,至于欠我的encore,麻烦尽快拿四专来抵就好。
白云千载空悠悠,我用了一个月时间,终于写完了杭州场的感想,其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当各种猜测和说法众说纷纭的时候,我却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低潮期,易感到没有办法听(看)太多的音(视)频,只好完全放空,无限期地拖延和平复(幸好还有《看得见的声音》),也没有办法即时地发表自己的观点。
但其实,阴谋论也好,官方说也罢,或许都只是事实真相的一小部分,因为现实总比想象复杂,再简单的话经过层层转述,也可能变调成另外的意思,甚至引发更多的问题和矛盾(这类的教训还少么?)。所以很多事情说不清也说不好的时候,倒不如不说。
反正这些年,他该说明又没说的事情不差这一件(包括他谜之删微博、换头像的逻辑),反正这一路走来,他都是靠语焉不详和不知所云行走江湖(演唱会场合)的,习惯就好,只要他还在继续唱歌就好。
文/玛瑙mya|杨宗纬网投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