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毒舌乐评著称的音乐从业人丁太升(江湖人称“黑刀”)上了《奇葩大会》,可以说在摇滚青年的圈子里烧起了一把火。
在完整的节目剪辑版里,黑刀的部分大约有十分钟时长,“演讲”主题主要是“音乐审美”。讲真,我很早就知道丁太升老师并且是他微博的粉丝,很多时候虽不苟同他“毒舌”的观点,但也为他敢怒敢言的态度在心里点个赞。
这次他上《奇葩大会》,我原本也是期待的。以他在音乐行业介入的深度和他的才华,我想他一定积累了非常多精彩的观点。
然而,我不得不说,通篇看下来之后很失望。最开始这种失望是说不清楚原因的失望,直觉哪里出了问题,只是还不能清楚地看到问题在哪里。
认真想了几天,终于想明白了:这种失望与其说是对黑刀这个人的失望,不如说是对以黑刀为代表的摇滚青年群体固有思维模式的失望——时代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摇滚青年还是如此地以偏概全、如此地自以为是,是不是进化得太慢了?
可能有很多人跟我一样觉得失望、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是说不出来为什么。下面我就来一一分析我看到的问题,纯属个人观点,不一定对,做个探讨吧。
可以保证的是,以下探讨不含恶意或敌意,只是表达观点。假如黑刀老师会读到这篇文章,请笑纳一个抱拳作揖。
第一个问题,过度自恋。
在《奇葩大会》上,丁太升首先回顾了2009年跟他当时的老板沈黎晖尝试缔造“草莓音乐节”的故事。经历挫折,而后成功,为此而骄傲无可厚非。
黑刀为这个故事做的总结陈词是:“我的工作有价值,在于它影响了更多年轻人的音乐审美、音乐体验。”到此为止都没有问题。
他紧接着举了主流媒体作为例子,然后表达了“中国主流媒体所宣扬的音乐审美是有问题的。”
“我是有价值的,而别人是有问题的”——无论如何,总是自己高过别人一头。看出来了吗,这是很典型的自恋式思维模式。
先来说说草莓音乐节。我也参加过,说真的对我而言那只不过是一场生活体验而已。现场给我的印象是人山人海,而且不让带水,里面卖的东西也巨贵,一杯水就要10块钱。这跟黄金周的旅游景区有什么区别吗?黑刀老师口中“我们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音乐现场体验”,恕我没有感受出来。
音乐节用各种方式吸引自己的受众群体,用门票、广告等等各种方式从观众身上获得利益,这跟黑刀老师所鄙视的“主流媒体”所使用的手段并没有什么区别。
同样都是商业,就不用标榜自己动机纯粹而别人都龌龊了。而且近年关于音乐节现场组织的问题越来越多,(其中也不乏黑刀老师用来立Flag的那个),只说别人有问题,却对自己的问题绝口不谈,恐怕并不公平?
第二个问题,不由分说的对抗态度。
摇滚精神的精髓在于反抗,但不是有理没理都反抗吧?可是太多摇滚青年的思维方式是简单粗暴地一刀切式的:非此即彼,非黑即白,非对即错,没有任何中间地带。
这不符合人性的真实啊朋友!人性就是幽微曲折的,这个世界也有不同的面相,每个面相都不绝对正确,也不绝对错误。
当黑刀老师说出“这些旗子怎么着你了”,我感受到的不是对不良社会现象的反抗,而是一种“我的东西你别碰”的小家子气。
上节目的人对摇滚、对民谣的理解自然有他们局限的一面。但是,像黑刀这样的资深摇滚青年对于摇滚的理解就绝对正确了么?节目选手说一句“希望扛起民谣的大旗”,又怎么知道不是出于他多年对于民谣的热爱和钻研,才发出的豪言壮语?
可能有人会说真热爱民谣的人不会上这种俗气的节目,可是,你看赵雷。
我不是要说赵雷参加节目不对。我只是想表达,提出自己观点的同时,大可不必踩低他人。被一句话就挑起的愤怒,不见得是真的愤怒。
摇滚人人都可以爱,摇滚的大旗人人都可以扛,并不需要时时作出一副“非我族类虽远必诛”的对抗态度。
引用一句同在《奇葩说》节目的明星选手马薇薇的名言好了:“水可以熄灭火,但水不会改变火。你认为神圣的永远不会被玷污,如果你认为可以被玷污,那是因为它本来就不够神圣。”
这才是拎得清又有包容度的观点和表达方式。
第三个问题,过度放大表面问题,却抓不住本质。
黑刀在节目中频频抨击主流媒体音乐节目里的问题。没错,这些节目确实存在问题。黑刀老师特别提到“不顾音乐的美感,只顾飙高音和洒狗血”,这一点我也极其认同。
接着,黑刀分析了中国人音乐审美问题出现的原因。
我只想问,对于黑刀想谈的中国人的音乐审美问题,原因仅仅如此简单而已吗?
中国人民的音乐审美问题是由于看多了真人秀节目才变得普遍低下吗?并不是。造成这些问题的原因是更深层面的,其根本在于这个国家从家庭到学校的审美教育缺失。我还记得我读书时,有时候音乐课是体育老师教的。
揪住主流媒体的表面问题不放,却对更本质的问题完全看不见,这样的讨论我不认为是具有建设性的。
客观地说一句,这些年主流媒体做音乐节目已经高级很多了,比如邀请专业的音响设备工程师和音乐团队,高品质的音响已经远远甩了那些放伴奏带和假唱几个世纪了。《我是歌手》整个节目的品相已经可算相当不差。对于国民审美的引导,他们大概可以说是功过相抵吧。
在黑刀段落的最后,高晓松发言:“主流和小众从来就不相容”。
要赞矮大紧一句,这样看问题和思考的方式才是成熟的:不回避现实,不做真空式的幻想,切中了问题的要害。
一个人坚持自己的热爱,这是件非常好的事。但是由于这份喜爱而自感高人一等,乃至于时刻以上帝视角来看待万事万物,很容易会将自己限于封闭和狭隘的境地——这是我观看本期《奇葩大会》中的黑刀段落得到的最大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