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中后期,以《一无所有》《信天游》《黄土高坡》《我热恋的故乡》为代表的“西北风”风靡全国。同时也涌现了一批“新民歌”,包括《我们是黄河泰山》《小白杨》《说句心里话》《没有强大的祖国哪有幸福的家》《你会爱上它》等。西北风停了,新民歌却传唱至今。神奇的是,这五首新民歌都出自同一人之手,他就是士心。
士心1955年生于天津,原名刘志,患肺癌于1993年6月30日在北京英年早逝,年仅38岁。他是真正的音乐怪才——出生于民族音乐世家,从说相声唱山东快书转行音乐,受过正统学院派音乐教育,在流行歌曲爆发的年代却从事民歌创作。传说中,他留着浓密、两寸多长的大胡子,右太阳穴有一块胎记,说话唱歌都是粗门大嗓,像李逵又像张飞,却怎么看也不像作曲家、音乐人。
(士心)
刘志的祖父是天津市红桥区的一位中医,酷爱民间音乐,拉一手好胡琴。他的父亲刘明源(1931—1996),与刘天华、华彦君(瞎子阿炳)被称为“胡琴三大宗师”。刘明源5岁学拉板胡和京胡,7岁在天津的中国大戏院登台演出,50年代曾为电影《龙须沟》配乐演奏,后来《林家铺子》《红旗谱》《地道战》《野火春风斗古城》等电影配乐中的民族弓弦乐器,都是他担任的领奏和独奏。
和父亲一样,刘志也是5岁开始学各种胡琴,不过他的理想是当飞行员。飞行员没当成,他在15岁时选择了当兵。在部队,他的文艺天赋愈发凸显,19岁调入北京某部宣传队,成为板胡独奏演员。
(士心父亲刘明源)
这个天津小伙是个全能选手,除了擅长板胡、二胡、高胡、京胡的独奏,还能唱歌、演话剧、唱山东快书,数来宝、说相声。他是门里人,师父是著名山东快书表演艺术家高元钧先生。他还跟马季相声学过相声。1976年唐山大地震,他随部队赴唐山,一边救灾一边慰问演出,他创作表演的山东快书《李玉林飞车进京报灾情》,每次演出都是满堂好儿。
可能是因为说相声出身,哪里有他哪里就有快乐,喝点酒,讲几个笑话,唱唱歌,一片欢声笑语。平时下基层演出,他把身边的小故事都编到节目里。他还喜欢搞些小乐队的配器,即兴编写新歌,创作并出演过小歌剧。
刘志与李双江、郁钧剑都是莫逆之交。24岁时,他借调到总政歌舞团,住在新街口小七条一号的总政宿舍筒子楼。他感觉借调就像寄人篱下,郁钧剑同样也是借调,相同的境遇让两人成为好友。
(右二为士心)
有一次郁钧剑与刘志聊天,聊到写过《我的祖国》《英雄赞歌》《让我们荡起双桨》的老作曲家叫刘炽(音chi,常被误读为志)和刘志同音,容易混淆。过了几天,刘志给自己弄了个笔名,叫士心。他对郁钧剑解释:“就是把志字拦腰砍断,来个一分为二,还有一层寓意,为战士写歌。”
1983年,士心正式改行作曲。他抱定一个志愿,一定要当作曲家。于是考入中央音乐学院作曲进修班,跟随作曲家苏夏教授学了三年,写出的第一首歌,就是民歌风格的名作《你会爱上它》。这首歌有通俗歌曲的特色,又有中国西北民歌典型的下行叹气式旋律。
当时流行歌曲与民歌壁垒森严,士心为民歌注入了一股新风尚,虽然民歌的演唱技巧仍保持原味,但士心的曲风却更接近于流行。他的观点是:民族性音乐不能狭隘的局限于民歌曲式,更应该体现在作品给人的主观感受上。
1987年央视春晚作品讨论会,士心来了,弹着吉他,在邓再军导演面前唱这首《你会爱上它》。在场的很多人都被这首歌打动,这首歌也顺利入选当年春晚,传唱全国。邓导演后来说:“要不是士心留着大胡子看上去像土匪,就让他本人唱了。”
(士心和朋友)
但是他还是没完全放弃相声。他创作并演出过一段相声《书信的研究》,1987年广西电视台春晚专门把他请去说相声。他把部队时写的作品装订成册,扉页贴一张自己的照片,下面有一行题词:“大概还行吧!”幽默的自嘲。
郁钧剑写了《没有强大的祖国,哪有幸福的家》的歌词,李双江与士心合作谱曲,用豫剧《花木兰》的素材,写出了临行前“妈妈一席话”的质朴自然。1990年,士心被评为全国十大青年作曲家之一,这是他音乐事业的高峰期。
他常常足不出户闷在家里写歌,一会突然推开稿纸举几下哑铃,一会到墙根边立大顶,因为他认为头脑中的逆反意识越强,越能写出好作品。他一天要抽好几包烟,朋友聚会就豪饮一通,不幸终于降临。
1992年,士心生病住院。歌舞团里所有“歌唱大腕”都去医院作义演。当年央视春晚剧组和央视文艺部考虑到士心多年来一直勤勤恳恳为央视各种文艺晚会服务,希望郁钧剑能唱一首士心现成的作品,最终选择了《说句心里话》。郁钧剑把这一消息告诉了病榻上的士心,士心眼中含泪:“这会不会是我最后的心里话?”
这一年是士心最后的时光,他又写了好几首新歌,其中郁钧剑唱的《离不开》和《我把太阳迎进祖国》格外受欢迎。士心的妻子找到李双江,请他帮士心出一本歌集。李双江拿出别人替他搞音乐专题的3.8万元,收录士心创作歌曲108首的《说句心里话——士心歌曲选》终于由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
士心在38岁时告别人世,给人世留下了太多激情澎湃的歌。他的墓地中放着他的作品集《说句心里话》,还有一叠五线谱纸、一支铅笔。
(士心纪念专辑)
士心虽然生于一个传统音乐世家,又在部队多年,但他具有很强的流行音乐意识。1986年中国音协举办首届“孔雀杯”歌手大奖赛,士心背着吉他参赛,自弹自唱自己创作的歌。成方圆、牟炫甫、时延燕、欣茹、蔡其平、毛阿敏、张燕妮等人在那次比赛中胜出。当时许多评委对流行音乐的认识还很模糊,所以同样参赛的崔健、王迪、田震、常宽、张伟进、张海波等流行歌手均被淘汰。士心也在被淘汰的阵营。
后来作曲家付林写过一首《茶馆》,因为需要一个较粗犷的声音,所以请士心来唱。他还在扒带时期跟着唱了不少流行歌曲,和徐沛东一样,都是作曲家中最喜欢唱歌的。有一年,士心和付林、伍嘉冀、任志萍去四川峨眉体验生活,写川味歌曲,拍了一部音乐电视片,士心写的歌叫《爱在我的红兜兜》,是这部音乐片的主打歌。
(士心参与录制的磁带)
1988年,士心突然宣布戒烟三个月,因为他与音像出版社签了合同,要出一盘他自己作词、作曲、编曲、配器、演奏、演唱的专辑磁带。他戒烟,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嗓子唱歌,一方面是想冷静下来思考,这样做到底好不好?因为当时音乐的各领域各司其职,他这样做,等于是抢了很多人的饭碗。
最终士心还是录完了这张专辑,取名为《热门话题》。客观讲,这张专辑的作品算不上突出,但却算得上是中国最早的概念专辑,他在整张专辑中强调了一个概念:“我就是个工人,下班后抱着吉他唱歌。”其中歌名也个性十足,比如《灾害·卫星·咸菜》《小公鸡》《笑》,这三首词曲刊登在《通俗歌曲》上。这张专辑并未发行,所以如今网上找不到任何痕迹,不得不说是非常遗憾的事。(文:何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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