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之文化内涵及艺术价值

音乐
艺术评鉴
2017年12月19日 09:36

刘文中

摘要:“啸”是一种高雅的艺术追求,是一种心性的天然表达,且在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的价值内涵。

关键词:艺术性 “啸”文化 时代性

中图分类号:J63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7)21-0076-02

“啸”俗称吹口哨,是人们自我调剂的一种方式,当代中国人对于此法,多有低俗、玩弄之印象,认为是市井人之所长。其实不然。中国古有啸音、啸乐,“啸”是一种高雅的艺术追求,是一种心性的天然表达,且在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的价值内涵。中国当代的“啸”已陷入濒危境况,有民间组织自发成立中国口哨协会,意为表达个性,传承文化。

一、“啸”之艺术形态

何为“啸”,《说文》曰:“啸,吹声也”《诗笺》云:“啸蹙口出声也。”《啸旨》云:“气激于喉中而浊谓之言,激于舌端而清谓之啸”。简而言之,即是吹口哨之态。但“啸”又与今之吹口哨不同。唐代孙广的《啸旨》记录了十二种啸法:外激、内激、含、藏、散、越、大沈、小沈、疋、叱、五太、五少。今之吹口哨与《啸旨》中“外激”一法相似,但《啸旨》中说外激要“大开两胥”,可看出啸与今之吹口哨又有不同。“啸”有十二种方式,其中五太、五少二法又强调音调,可见其吹奏方法绝非今之吹口哨这么简单。今人之吹口哨,多抱有玩乐心,而古人之“啸”,却是一件正经事。《啸旨》有一段对“啸”的描写,其云:“夫人精神内定,心目外息,我且不竞,物无害者,身常足,心常乐,常定然后可以议权舆之门。天气正,地气和,风云朗畅,日月调顺,然后丧其神,亡其身,玉液傍润,灵泉外洒,调畅其出入息,端正其唇齿之位,安其颊辅,和其舌端,考击于寂寞,之缶而后发,折撮五太之精华,高下自姿,无始无卒者,权舆之者。近而论之,犹众音之发调,令听者审其一音也。耳有所主,心有所系于情性,和于心神,当然后入之。”从文中可见,“啸”之前,要调整精神状态,又要顺应自然时机,进而将口舌端正,这体现出了古人对“啸”的端庄态度。古代“啸”有固定音乐形式,“啸”有十五章:一曰权舆,二曰流云,三曰深溪虎,四曰高柳蝉,五曰空林夜鬼,六曰巫峡猿,七曰下鸿鹄,八曰古木鸢,九曰龙吟,十曰动地,十一曰苏门,十二曰刘公命鬼,十三曰阮氏逸韵,十四曰正章,十五曰华章。此十五章风格各异。如《深溪虎》一章云:“深溪虎者,古之善啸者听溪中处声而写之也”。又如《流云》一章云:“流云,古之善啸者听韩娥之声而写之也。”其它各章也如此二章一般,风格相异,且有来历与典故。它们适用于在不同情境下吹奏,涵义深远。在魏晋时期,“啸”有明确的五音规定,《啸赋》中“协黄宫于角,东商羽于流徽”一句可以明显看出来。“啸”经过历代文化积累,已形成深远意境,与当今之口哨确实有所不同。而从上所述的啸法、啸音等中,又可以看出其明显的象征意义,是古代一种艺术。

二、“啸”之文化内涵

“啸”文化具有深厚的底蕴,与其不同时代的不同内涵相叠加有关。它上启先秦周楚,下达元明二代。其间宗教仪式、风度追求、音乐雅韵等主导过这一文化,使“啸”成为一个时代性格的体现。

“啸”之起源,可以追溯到商周时代。周代《诗经》有三首诗歌,记载了当时的“啸”,分别为《召南·江有汜》《王风·中谷有》和《小雅·白华》。《江有汜》云:“不我过,其啸也歌。”说的是一位妇人遭弃后的哀诉;《中谷有蓷》云:“有女仳离,条其啸已矣。”说的是作者对弃妇的同情;《白华》云:“啸歌伤怀,念彼硕人。”说的是一位女子对远去的爱人的怀念。三首诗都作于周代,可见“啸”在周代已经在民间广为流传。三首诗都为妇女所作,用于表达妇人心中抑郁凄苦之情,可见“啸”可表达悲伤情绪。陈四海教授在《中国古代的口哨——啸》提出,当时啸的形成,与巫师的招魂、祭祀的巫术活动有关。

春秋战国之际,在湘楚巫文化中,“啸”是一种巫术。《楚辭·招魂》有句云:“招具该备,永啸呼兮。”汉代多承楚文化,故“啸”的宗教内涵多沿续,“啸”成为一种方术。《啸旨》云:“啸之清可以灭鬼神,致不死。”西晋成公绥《啸赋》中说:“玄妙足以通神悟灵。”可见“啸”可以沟通鬼神。后来其宗教意义又融入道教。《封氏闻见记》有曰:“故太上老君授南极真人,南极真人授广成子,广成子授风后,风后授务光,务光授舜,舜演之为琴以授禹。”“晋太行仙人孙公能以啸得道。”“啸”成了道教的一种修炼方式。有学者认为,“啸”在东汉已渐渐进入文人圈子。《后汉书》言向栩“不好语言,而喜长啸”。《三国志·诸葛亮传》言其在隆中时“常抱膝长啸。”曹植《名都篇》:“鸣俦啸匹侣”。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当时名士对于“啸”的喜爱。到了汉魏之际,“啸”已逐渐有了音乐形式,曹植等人已用“啸”吹奏乐曲,如其《远游篇》中写到:“鼓翼舞时风,长啸激清歌。”汉未,社会动荡,以至后来玄道思想兴起,融入主流思潮,出现了魏晋名士这一历史上特殊的文人群体。魏晋名士追求自由,个性之解放,“啸”便成了他们自我表达的一种很好的方式。魏晋成了中国古代口哨音乐鼎盛时期。嵇康、阮籍、孙登、陶渊明等人,都有关于其“啸”的记载。“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陶渊明《归陶去来兮辞》)“啸傲遗世罗,纵情任独往。”(郭璞《游仙诗》)。阮籍是当时“啸”艺高手,南朝有“嵇琴阮啸”之说。《晋书·阮籍传》记载了一则故事:籍尝于苏门山遇孙登,与商略终古及栖神导气之术,登皆不应,籍因长啸而退。至半岭,闻有声若鸾凤之音,响乎岩谷,乃登之啸也。这则故事生动反映了阮、孙二人的“啸”声交流,带有魏晋时代特有的风流气质。阮籍“遂归著《大人先生传》。”痛批当时社会所谓的“君子”,反映了其不一样的志趣与追求。今苏门山顶建有“啸台”,以纪念二人。西晋义成公绥有《啸赋》一文。有人说它“精性命之至机,言道德之玄奥,悯流之未悟,独超然而先觉。”《啸赋》描写了一位“逸群公子”的超然心志,髙超啸艺。表达了作者的处事性情,反映了当时“啸”的深刻人文内涵。

唐代的“啸”是魏晋“啸”的沿续。“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王维《竹里馆》)“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李白《游泰山》)“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苏轼《定风波》)。这些诗句表现了当时文人对“啸”的热衷。唐时又出现了“叶啸”。《唐书·音乐志》载:“衔叶而啸,其声清震。”唐代孙广有《啸旨》一书,是“啸”艺集大成之作,反映了当时“啸”文化之深厚。五代时出现了指啸,《资治通鉴》载:“以指夹吹之,然后有声谓之指啸。”

唐宋之后,“啸”渐没于口舌,多见于文书。元代戏剧更以丑角配口哨,从此,“啸”渐渐变市井化了。“啸”之演变历程,多有曲折,生动反映了不同时代的社会性格及精神内涵。商周时代乃中华文明幼年期,其文化多单纯,“啸”也只是一种简单吹声表达心绪。春秋战国时期至秦汉,国家机器日渐完善,儒家主导社会思潮,并融入了宗教色彩,“啸”作为思想表达方式,带有宗教色彩,甚至直接化为宗教形式。魏晋时代,时代多悲怆,个性自由思潮勃发,“啸”便成了一种表达个性的手法。在“病态”思想下,“啸”有了新的内涵,且发展至鼎峰。唐宋的“啸”是魏晋“啸”的延续;元明时,世俗文化发展,“啸”便难以再有高雅之称。

三、“啸”之艺术价值

“啸”在音乐史上有其重要价值,所谓音乐即人生,“啸”有其特有的境界。有言曰:“丝不如竹,竹不如肉。”钱穆在《略论中国文学中之音乐》中有一段话绝佳:“古人鼓琴,乃丝声。后世乃有箫笛管乐代之而起。琴则仅在双手拨弦,声音限在器物上火。箫笛由人吹,有人气在内,声自不同。弥近人,其弥易见人之哀乐矣,然箫笛仍赖一个竹管,仍为器物所限,故不如歌唱,全出人身。更易见哀乐之真,放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因其弥近自然,实则乃是弥近人生耳。”文中歌唱为“肉”,而“啸”何尝不是“肉”?故钱穆在下文又说:“方其人萧然以居,悠然以思,偶有哀乐在心,以啸为歌,斯诚人生中音乐之最高境界”。以“啸”为歌,无器物之拘束,纯出心性之自然,表达人生之逸趣。若有此韵,岂无快哉!当今之世人,功名繁琐,心中悲喜,若知“啸”之涵义,行“啸”之旨趣,奏“啸”之慨音,当一抒胸中真意。当今中国社会,乃千古未有之新局面,当今中国之“啸”,应有新的内涵,当今之中国人,对“啸”亦当有新的看待。且国外之“啸”,普及甚广,我中国之“啸”文化,底蕴并不亚于他国,若得以创新与传承,当成为中华又一文化瑰宝。

参考文献:

[1]封演,赵贞信.封氏闻见记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5.

[2]钱穆.略论中国文学中之音乐(选自《中国文学论丛》)[M].北京:生活·读书 ·新知三联书,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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