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诨看南戏与北杂剧的相互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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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之家
2017年08月06日 03:24

邹蓉

【摘 要】在科诨方面,南戏对北杂剧的影响表现为主唱的正角滑稽内容渐少,唱词中的滑稽内容渐少,滑稽内容集中由净、丑、搽旦在科白中表演,上下场科诨渐多。北杂剧对南戏的影响则体现于滑稽内容与剧情、人物形象塑造渐趋紧密。南戏与北杂剧在科诨上的相互借鉴使得二者更趋完善成熟。

【关键词】南戏;北杂剧;科诨

中图分类号:I207.3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5)01-0006-05

南戏与北杂剧在曲调、唱法、故事题材等方面有着相互的借鉴与影响。在科诨上,亦复如此。下文试从南戏、北杂剧在科诨上的特点,南戏与北杂剧在科诨上的相互影响进行论述。

一、宋末元初南戏科诨的特点

宋末元初南戏的滑稽内容主要由净、丑、末在科白中完成,主角生、旦的滑稽戏份少,唱词中的滑稽内容少。滑稽内容与剧情发展、人物形象的塑造关系不够密切。

(一)主角生、旦的滑稽戏份少

通过考察《张协状元》、《宦门子弟错立身》和《小孙屠》这三本现存的宋末元初之南戏,可以发现,此时的南戏运用的喜剧技巧非常丰富,主要有滑稽扮相、打斗科诨、以演出打诨、三科科诨、夸嘴自打嘴科诨、荒诞科诨、某某名科诨、跌倒科诨、语误科诨、陌生化科诨、谐音科诨、健忘科诨、顺口溜式科诨、上下场科诨、数字科诨等。

如此丰富的喜剧技巧,由此生成了繁多的滑稽内容,但却主要由丑、净、末来完成,生、旦很少表演滑稽内容,可举的例子,如《张协状元》第十二出有贫女打丑扮小二的打斗科诨:“(丑)教你来与我做老婆。(旦唾)打脊!不晓事底呆子,来伤触人。打个贫胎!(打丑)(丑叫)好也,保甲,打老公,老婆打老公。”[1]此处女子打男子,是可笑的,配以丑的“老婆打老公”之语,更为可笑。此剧还有生、旦分别参与的两处下场诗科诨。另外,《错立身》中有生旦彼此斗嘴的一处科诨。除了这些,就举不出例子了。

(二)唱词中滑稽内容少

在唱词中表现滑稽内容,从宋末元初南戏中只能找到四例,相对于科白中的滑稽内容要少得多。

例如南戏《张协状元》中的一段丑赖房钱的滑稽言谈与唱词,科白部分交待了赖房钱之事实,其中有丑与净的科诨,曲唱部分由四支《麻郎》曲子组成,主要是丑与净对骂,富于喜剧效果。这段滑稽言谈与唱词被叶德均命名为“赖房钱麻郎”,认为这与官本杂剧段数“赖房钱啄木儿”是类似的演出,此观点见于胡忌的《宋金杂剧考》:“近得叶德均先生来函指出,谓《张协状元》南戏中有‘赖房钱麻郎,可能即是宋杂剧的‘赖房钱啄木儿(见官本杂剧段数)同类形式演出,惟‘麻郎和‘啄木儿是曲调之别罢了!”[2]

(三)滑稽内容与剧情发展、人物形象的塑造关系不够密切

宋末元初南戏中的滑稽内容较多纯为滑稽而设,虽借日常生活细节来表现,但与剧情发展、人物形象的塑造关系不够密切。

如《张协状元》中的贫女和张协,他们是主角,但他们的滑稽内容不多,也就是说,滑稽内容首先与主要人物的塑造无关。再看次要角色,其中的李大公、李大婆、小二的戏份较多,他们的滑稽内容也较多,且与这一家三口的乡村人身份较切合,尤其是小二的形象借着滑稽内容刻画得较为生动。但亦有运用不当的时候,如此剧第十一出曾表现了李大公的吝啬,李大婆是大方的,但在第十九出中,吝啬的成了李大婆,大方的是李大公,滑稽内容与人物形象塑造相矛盾。其他次要角色,如被强盗抢了财物的客商、赖房钱的秀才、店主婆,他们的出场与剧情、人物形象的塑造并无关系,只是些为增添滑稽效果而设置的人物。再如较多的以演出打诨、打斗科诨,也是为逗笑而设,与剧情、人物形象的塑造无关。

二、元杂剧科诨的特点

元杂剧有元代刊本、明代刊本,明刊本经过了明人的修改,体现出明人的戏剧观念,杜海军在《从元杂剧元明刊本之比较论明代戏曲的进步》一文中总结道:“明人在刊刻元杂剧时肯定是参入了明人对元杂剧的认识,是戏曲史发展到明代才可能产生的认识,因此可看作是明代戏曲观念的一种体现方式,是明代戏曲史的一部分。”[3]所以,要考察元杂剧的原貌,元刊本是主要的依据。

通过考察现存的三十本元刊杂剧的滑稽内容,可以发现,主唱的正末、正旦有很多滑稽戏份,唱词中也有很多滑稽内容。且滑稽内容与剧情、人物形象塑造关系密切。

(一)正末、正旦有较多滑稽戏份

在元刊杂剧中,出现较多的科诨有滑稽扮相、打斗科诨、以演出打诨、象声词科诨、三科科诨、夸嘴自打嘴科诨、骂词科诨,每类都被三本或更多的杂剧运用。其次是被两本杂剧运用的,有装呆科诨、跌倒科诨、上下场科诨、当面不知而冒犯科诨、以死亡打诨。再次是被一本杂剧运用的,有陌生化科诨、戏有名句成言科诨、某某名科诨、嘴硬科诨、健忘科诨、喷嚏科诨、唱曲科诨(是唱法本身滑稽,与在唱词中表现滑稽内容不同)等。除了这些科诨,元杂剧还会利用喜剧性格、喜剧情节来形成喜剧效果。

从角色来看,元刊杂剧中主唱的正末的科诨最多,上列各类科诨中,除唱曲科诨,都有正末参与的。非主唱的男性外角科诨不多,净有打斗科诨、吝啬科诨。小末有打斗科诨。孤有喜剧性格,外末有下场诗科诨。其他标明具体角色的男性外脚有滑稽扮相、三科科诨、夸嘴自打嘴科诨、打斗科诨、当面不知而冒犯科诨、唱曲科诨。主唱的正旦有骂词科诨及借喜剧情节、喜剧性格形成喜剧效果。非主唱的旦有滑稽扮相、打斗科诨、吝啬科诨、上场诗科诨、呆憨科诨及借喜剧性格形成喜剧效果。

由此可见,元刊杂剧中的主唱者正末、正旦也有很多引人发笑的戏份。这与南戏有很大的不同。

这种差异,还可通过四种故事题材相同的元刊元杂剧与南戏的比较得到进一步的证实,这四种元杂剧与南戏是:杂剧《诸宫调风月紫云庭》与南戏《宦门子弟错立身》;杂剧《新刊关目闺怨佳人拜月亭》与南戏《拜月亭记》。

《诸宫调风月紫云庭》中,旦韩楚兰的第一套曲子全是骂虔婆的,第二、三套中也有骂虔婆的曲子,以骂词科诨制造喜剧效果的同时,刻画出她的泼辣与痴情,亦为后文她与灵春马被拆散张本。他俩别后重逢时她认不出灵春马,在他面前夸说了一通灵春马的才能、模样、性格,然后还被面前认不出的灵春马惹气了,打了他几个巴掌,待相认之后,韩楚兰唱道:“你这般忍冷躭饿觅着我,越引起我那色胆天来大。”[4]《宦门子弟错立身》中没有旦王金榜骂母亲的科诨,她与完颜寿马别后重逢,亦认不出他,与他有一段斗嘴的滑稽内容。比较来看,《诸宫调风月紫云庭》中的女主角的滑稽内容较《宦门子弟错立身》中的女主角多,《诸宫调风月紫云庭》的相见情节更富喜剧效果,韩楚兰的痴情疯魔的形象非常生动,较王金榜更有性格。

南戏《拜月亭记》中主角王瑞兰的喜剧内容也少于元刊杂剧《新刊关目闺怨佳人拜月亭》中主角王瑞兰的喜剧内容。

上举两种南戏的篇幅都较长,且有科白有唱词,虽然《宦门子弟错立身》有佚文,主角生、旦的内容保留得还是比较多。上举的两种元刊杂剧,篇幅限于四套曲,且科白不全。但比较看来,还是元刊杂剧中主角的喜剧内容多于南戏的。

(二)唱词中有较多滑稽内容

从唱词与科白来看,三十本元刊元杂剧的唱词中,除了唱曲科诨、三科科诨未有体现外,其他科诨皆可见。元刊本提供的科白及科白提示语中体现了打斗科诨、三科科诨、吝啬科诨、呆憨科诨、上下场科诨、当面不知而冒犯科诨、夸嘴自打嘴科诨、以演出打诨、跌倒科诨。另外,从唱词也可以推测一些科白中的科诨,如滑稽扮相。再有,有些科诨是由唱词与科白共同完成的,如打斗科诨。总之,唱词中的滑稽内容很多。

(三)滑稽内容与剧情、人物塑造关系密切

唱词是元杂剧的核心部分,故其中的滑稽内容并非可有可无的东西,杂剧作家创作时即已将之作为重要部分与剧情、人物形象综合起来考虑,有些甚至达到水乳交融、不能剥离的高度,如关汉卿的《闺怨佳人拜月亭》,借助于王瑞兰心口不一的喜剧性格形成了很多可笑的内容,人物形象与喜剧内容浑然一体,此剧还利用喜剧情节来形成喜剧效果,情节与喜剧内容亦是不可分割的。这与宋末元初的南戏非常不同,可以说《张协状元》中的很多插科打诨是可有可无的,但不可以说元刊元杂剧中的滑稽内容是可有可无的。

这种差异,可能是因为二者体制上的不同造成的,元杂剧要在紧凑的时间内完成故事,必然要将歌唱、故事情节、科诨三要素紧密结合起来以吸引观众。而南戏在表演的时间上没有限制,故其产生之初,不太留意于歌唱、故事情节、科诨三者的浑融无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元刊元杂剧科白不全,甚至有些只有唱词,科白不具。所以,不能就此认为正末、正旦的滑稽戏份一定比外角多,唱词中的滑稽内容一定比科白中的多。但可以说,滑稽内容并不集中在净、丑的科白中,正末、正旦可以有很多的滑稽戏份,唱词中可以有很多的滑稽内容。

将宋末元初之南戏与元刊元杂剧的科诨之特点进行比较,二者之优劣也就显而易见:元杂剧的优势在滑稽内容与故事情节、人物塑造浑融无间,表演的艺术性及严肃性较高;缺点在对主唱的演员要求太高:不但要唱功好,还要善于滑稽表演。宋末元初之南戏的优势在正面角色与滑稽角色分工明晰,利于演员专攻一艺;缺点在表演拖沓枝蔓。二者在科诨上的优缺,在其后的戏剧中被逐渐扬弃,显示出二者之间的相互影响。

三、元代南戏的科诨所受北杂剧之影响

考察《琵琶记》、《拜月亭记》、《宝剑记》、《牡丹亭》等剧,可以得到这样的印象:元代南戏及其明代的发展形态——传奇——的科诨特点与宋末元初的南戏有相同处,如喜剧技巧大体相似;生旦的滑稽内容很少,唱词中的滑稽内容很少,滑稽内容绝大多数由净、丑在科白中完成。

与宋末元初的南戏不同的是,元代南戏与明人传奇中的滑稽内容与剧情发展、人物形象的塑造关系较为紧密。

试以明代刊印的元本《琵琶记》来看,如惜春等三人打秋千一段,很好地衬托出牛小姐不喜嬉闹、遵守女德的性格特征。里正的顺口溜科诨也为陈留郡遭灾、赵五娘无力奉养公婆埋下伏笔,亦为表现赵五娘的孝顺奠定情节基础。两位媒婆的争斗既可笑,也侧面刻画出牛丞相家的显赫,别人的热衷于与他家攀亲,此情节又与蔡伯喈的拒绝结亲形成反差,刻画出蔡伯喈不慕权势、忠于结发之妻的形象。拐儿的顺口溜科诨则为蔡伯喈受骗情节张本,既为戏剧增添喜剧效果,也是剧情不可缺之一环,蔡伯喈多年离家、与家人毫无联系、致使家人遭难的情节得到了一定的解释,且是塑造蔡伯喈的孝子形象不可或缺的一环。《琵琶记》中的滑稽内容与剧情发展、人物形象塑造的紧密,显示出北杂剧对南戏的影响。

四、明刊元杂剧及明代杂剧的科诨所受南戏之影响

北杂剧发展到明代,主唱者的滑稽戏份渐少,唱词中的滑稽内容也渐少,外角及科白中的滑稽内容渐多,显示出南戏、传奇的影响。下文试从两方面进行分析:

(一)正末及唱词中的科诨减少

北杂剧在正末及唱词中的科诨的减少,可先从同种杂剧的元刊本与明刊本比较中见出。《元刊杂剧三十种》与明刊元杂剧——《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下文简称《脉》)、臧懋循的《元曲选》——中的同种杂剧共有十五种,比较之后,可以发现,明刊本将元刊本中的十六处科诨删减了,其中十五处是正末的科诨,只一处是其他角色的。被删的十五处正末的科诨中,有十处是唱词中的,有四处是科白中的,有一处是唱词与科白配合完成的。这组数字表明,明人在有意识地减少主唱者及唱词中的科诨。

当然,明刊本也有增加正末的科诨的,如《元曲选》之《薛仁贵荣归故里》有这样一段:“【后庭花】割捨了一不做二不该。婆婆放手。老的也,息怒。我打这厮,千自由万自由。”[5]可见这一段有三科科诨与打斗科诨。元刊本对应的一段是:“合旧了一不做,二不该,孩儿,你也忒千自由百自在。”[6]并无三科科诨与打斗科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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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滑稽 杂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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