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卖过全世界最贵的黑胶唱片,他写的《黑胶唱片圣经》相信很多发烧友都看过,他的古碟工作室筹备五年,终于在今年9月正式开业,而且只针对会员开放。这里有优雅的环境,高级别的视听空间,当然更吸引人的是摆满货架的珍惜黑胶唱片。
古碟的黑胶唱片售价都在4千到2.5万元人民币之间,这些唱片都是针对有特殊需求的黑胶发烧友,所以古碟的黑胶唱片有它特定的群体。而这里的主人林耀民,就是被这些特殊的发烧友推着,黑胶从业务爱好变成了自己的职业。
1982年CD出来后,黑胶一下子被打入了冷宫,台湾很多人把家里的黑胶唱片都扔掉了。突然之间,以前听黑胶的乐迷很长时间没有可听的黑胶。林耀民当时还在读大学,因为喜欢听唱片又没有太多钱,只好去跳蚤市场买黑胶,因为当时一张CD卖390元左右的台币,一张黑胶才20台币,而且还能谈价。
“我当时都是一捆一捆的买,当时买了非常多的黑胶。所以我大学毕业要搬家的时候,找了一个同学帮忙,他以为搬家很轻松,结果帮我搬完家就直接躺床上虚脱了,因为我有20箱黑胶,一箱就有二三十公斤。最后那位同学告诉我,下次搬家千万不要再找他。”林耀民笑着说。
买的黑胶越来越多,林耀民希望了解更多关于黑胶的知识,他跑到图书馆查了很多关于黑胶的资料和杂志,还有很多黑胶背后的故事。但是,林耀民从未想过要把黑胶作为职业。
2000年,林耀民因为儿子生病,和爱人一起辞职在家全心照顾小孩,所以才想到卖唱片,可以一边赚钱,一边照顾小孩。既然要做生意,林耀民自己的唱片收藏肯定还是太少了,他通过网络联系到一家美国即将关闭的唱片店,自己飞到美国签约,买下来5万张黑胶唱片。
一货柜的黑胶运到台湾后,林耀民打出的宣传语是:黑胶论斤卖。当时台湾的黑胶唱片一张的价格在700~800台币,折合人民币100多元。而林耀民是一箱一箱的卖,一箱大概100张唱片,25公斤,卖1000元人民币左右,所以很多人都跑过来买。
其实,林耀民在“论斤卖黑胶”的时候自己留了一手,把好的唱片都挑出来先留着,很多人来买黑胶的时候,他都保存了客户的信息,所以后来他把挑出来的唱片目录一个一个发给他的客户,这些人听黑胶的人,看到好的唱片当然会很喜欢,所以林耀民用比较高的价格卖了那些挑出来的唱片。
林耀民以这种方式做了三年的黑胶生意,等儿子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决定回去上班,并给他的客户发邮件说:我向大家宣布,从某年某月某日开始,本人要回工厂上班,不做唱片了,祝给位找片愉快!
“结果这个通知发出去之后,每个人都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能不做,这样对我们太残酷了,我们只是在你那里买唱片而已,我们只相信你。没办法,我只好边工作变卖唱片,每天下班后就开始整理唱片资料。”林耀民说。
2007年,台湾以诚品为代表开始了黑胶复兴运动,林耀民当时本来是被公司派去印度当经理,但由于身体原因就回到了台湾。后来干脆辞掉工作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卖黑胶唱片。
林耀民说:“我当时特别希望能跟诚品合作,就很认真的写了一个企划书,还带了不少黑胶唱片过去,每一张唱片上都有我的评语,这样唱片摆在货架上也不需要销售员有专业的知识向客户介绍。结果我跟诚品的负责人刚见面,没等我开口,他就说,我们等你很久了,本来是想办法把你找过来,没想到你今天自投罗网了。就这样,我们喝了个茶就把协议签了。”
所以后来诚品就变成了他的一条通路,而古碟的唱片也形成了自己的一贯风格。林耀民卖的主要是比较珍贵的唱片,每张唱片价格一般在4千到2.5万人民币,主要卖给一些有独特品味的客户。所以他的销售渠道也不多,主要靠口耳相传,朋友之间互相介绍。
林耀民介绍,曾经在2008年的时候,卖过一张当时全台湾最贵的新品唱片,全世界限量100套,他在台湾就卖掉60套。第二年在跟诚品合作黑胶展的时候,诚品还把这张最贵的唱片当做话题,招来很多人过来参观,当然诚品也因此卖掉了不少唱片。
当林耀民有了自己的客户群之后,很多人希望他能帮忙推荐一些硬件器材,由于发烧级的唱机都不便宜,所以他也希望客户们一下手就能买到对的东西。当越来越多的人希望他帮忙推荐时,林耀民觉得还不如自己找硬件厂商合作,自己做评估,把他自己认可的唱机品牌放在古碟工作室,让买黑胶的人可以在这里视听。
林耀民从2000年做黑胶到现在,积累的很多客户到现在都成为了好朋友,这也是因为他是一个比较真诚的商人。有一次他通过唱片店的朋友介绍了一位客户,当时那位客户买了一张6000台币的唱片,在那个年代是非常贵的价格,客户选好了唱片后,回去给林耀民发了一封email,问他这张唱片为什么卖这么贵。他认真回复了客户的邮件后,客户决定买下这张唱片。
但是当林耀民检查唱片准备邮寄的时候,却发现这张唱片有刮伤,但他还是寄给了客户,价格标注的是零元。客户收到唱片后给他打电话问,是不是价格写错了。林耀民告诉他,因为唱片上有刮伤,所以这张唱片不收钱。后来这位客户也成为了他的好朋友,“其实我对每一个客户都是这样,只要发现唱片有问题,报一下号码,我就会退钱给他们。我也很庆幸,做黑胶的好处可以让我知道谁是能交往的朋友。”
Q:台湾的黑胶复兴运动也做了十年,你觉得现在台湾的黑胶市场是什么情景?
林耀民:台湾从2007年开始黑胶复兴运动,很多人之前不知道黑胶,所以有一部分人开始拼命去玩,有点像囫囵吞枣,大量的买。我认为这些人也是被引导的,一些国语的复刻版黑胶开始流行,有些人觉得听复刻版就够了,也不像买二手黑胶那么有风险,也比较符合大众的口味。
Q:你做的主要是比较珍贵的唱片,为什么这些唱片价格这么高?
林耀民:我做的这些珍藏版的唱片,还有英国ERC唱片公司也在做,但他们的交易量还没有我高。这些唱片的成本都跟高,我们需要找到母带后再去找好的制作公司刻片。当年录制这些唱片的一些演奏家如果还在世,我们就会拿着唱片找他们签名,每签一次名字都要付一笔费用。但签了名的唱片就好像演奏家把他们的灵魂印在了上面,让这张唱片更有魅力。
Q:你卖了这么多年黑胶,你怎么针对不同的客户?
林耀民:现在是一个分散的年代,发烧友都有自己的喜好,所以来到我店里的客户,如果他喜欢非常狂野的演奏风格,我就请他喝威士忌,如果他喜欢优雅的演奏风格,那就请他喝茶或者喝咖啡。
卖黑胶最大的苦恼,就是可以满足某些人,但没办法满足另一些人,所以我通常会准备很多唱片。一般我书里介绍的那些发烧片一定会有人买,那是我的秘籍,而另一些客户更想尝试新的东西。
Q:你那么爱收藏黑胶,黑胶给你带来的最大魅力是什么?
林耀民:台湾从1982年黑胶被淘汰到2007年黑胶复兴,刚好25年,我常常在想,这个时代会发生什么,其实是有迹可循的。我们小时候很多人都接触过黑胶,现在看到这些唱片,其实是看到了回忆。声音是很奇怪的,它可以刻在脑子里,看到黑胶,摸到黑胶,可以把回忆抓回来。
当你听到黑胶里的音乐,很多记忆都回来了。我一直喜欢一位演奏家伊萨克·帕尔曼,我看到他的唱片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张娃娃脸,他的演奏非常有力。很多年以后他来到台湾演出,我一时没认出来,因为这个时候他年纪已经大了,满头白发,他的演奏力度也不如从前了。
我当时觉得自己很庆幸,因为我至少听过他早期的作品,那个印象非常鲜明。看到他的黑胶唱片,感觉年轻的伊萨克·帕尔曼又回来了,我们其实就是把回忆买回来收藏。
Q:你整理了那么多黑胶目录,还出过书,你觉得做这些最大的意义是什么?
林耀民:我出过基本黑胶的书,我写书的目的不是要大家按照这个去找唱片,而是希望从某张唱片里得到乐趣的时候,可以自己去拓展。黑胶唱片与卡带、CD相比,发行量是最大的,发行过的黑胶唱片有几百万种,CD的发行量还不到黑胶的1%。所以我每次进到唱片店的时候,最关注的不是那些榜单上的唱片,而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唱片,其实非常非常多。
每一张唱片做出来其实都花了很多时间和金钱,一定有它们发行的意义。有些唱片看目录其实根本卖不掉,但我想它肯定有自己的意义,也许将来某个人会理解它。我也会把自己经手的所有唱片都整理成目录,你会发现在黑胶唱片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曲目。